孟冬初九所感

自十一月十三日终了五日连续阴雨后，越州半月来晴光常驻。值孟冬启序至明天十月初十，每日冬阳朗照，瑞霭浮空，天澄气清，朔风匿迹。近四日来，最低气温徘徊于二至五摄氏度，这般大雪前的暖阳，恰似天公垂眷，情致绵密，暖意灼灼。

墨迹天气于十月初一预报越城：“未来四十日，无降水。”倏忽十日将过，“无雨”之谶已然应验。方才再查，闻三日后（十二月二至三日）或将有小雨造访，若果如此，“四十日无降水”之预判便不攻自破。然无论雨师是否驾临，乙巳年秋冬已属枯旱，降雨量较常年锐减，旱象昭然。

孟冬时节，越州胜景，莫过于银杏铺金。那满目苍黄，染遍郊原，风过叶舞，禅意悠悠。若无此君，则天光失色，难称全美。江南水乡素以微雨缠绵、闲淡清远著称，小雪过而大雪临，秋声渐隐，冬意日浓。唯那银杏，干挺枝疏，碧叶转黄，纵然北风乍起，依旧风姿卓然。然四季轮回，叶落归根乃自然之理，初冬霜寒，更教人心系那一树金黄，惹起几分清愁与眷恋。

长兴八都岕，素有“世界古银杏之乡”的美誉，“十里古银杏长廊”绵亘十二点五公里，沿途三万余株野生银杏蔚为大观，其中树龄逾百年者三千七百有余。此时节，金黄落叶铺满山谷，层林尽染，恍若仙境，令人有“柯烂忘归”之慨。昔年王质进山砍柴，观仙童对弈，局终斧柯已烂，世间已过百年，这般物我两忘之境，恰是此处风光的写照。

宜兴亦有佳处：五百米长的东西向街道，两排银杏为行道树，辅以“落叶缓扫”之策，留住初冬盛景。直至十二月二十日前，“黄金大道”绵延向前，暖阳下碎金满地，堪称一绝。

越州虽无这般规模的赏杏胜地，零星分布的银杏却也点缀着城郭。七八年来，每至孟冬，我总要踏遍街巷，寻觅其踪。记忆深处，几处佳境历历在目：森海豪庭西大门至阳明北路的百米行道，两排银杏整齐列阵，堪称城中首选；清河园正门入内，环运河的林莽间近百株银杏蔚然成林，可居第二；中医院西首稽山路段，银杏疏朗有致，勉强可排第三；环城河延安路以南的步道及滨河公园中，百余株银杏错落分布，为初冬添彩。若论树龄最长，当属城市广场绍兴大剧院西首的 “银杏王”，忆昔至今，已有百五十余载树龄，枝繁叶茂，见证越州变迁。

此外，胜利东路迪荡段、迪荡公园赛道之侧亦有银杏新植，然其生长迟缓，寿命悠长，所谓“公种孙得果”，故又名“公孙树”。栽种二十余年方得结果，四十载后始能丰登。后人释其名，谓“爷爷栽种，孙辈食果”，实则未免牵强。若果真此意“祖孙树”岂不更直截了当？免教后人误解为“公孙”世家之祖树。此等附会，权当笑谈罢了。

时光不语，岁月留痕。小雪至大雪间，寒威日盛，北地银杏早已叶落枝疏，江南水乡的银杏却仍在黄绿间渐变，枝繁叶茂。秋色已阑，落叶归根乃是天道，浅浅清忧、淡淡闲愁、悠悠思念、默默思忖，皆随一枚黄叶翩跹。孟冬渐行渐远，携一份温润祝福，待得满树金叶飘落之时，我愿携回忆、载憧憬，再赴这场与银杏的冬日之约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