秋虫的鸣声

白露以来，每日去徒步时，就在这片林子里总能听到秋虫的“大合唱”。清晨，当旭日还在地平线以下时，领唱的是蛐蛐，别名叫蟋蟀，或许也有油唧蛉，叫蛄蛄，当太阳两三丈高时，唱得最起劲的是秋蝉莫属。

前者的“歌声”低，藏在树根及草丛里，“瞿瞿 —— 瞿瞿 ——”，声音细而清，它不像蝉鸣那样张扬，带着点私密的热闹，清越的韵律，还裹着秋的凉与静。旧时听老辈人说，蛐蛐叫的是：“浆浆洗洗，纽绊依依”，意为天凉了，要做准备秋天的行头了。

蛐蛐儿叫从不是“孤鸣”，总爱“轮着唱”，这只刚“瞿 ——”地拖出一声长音，那只就接“瞿瞿”两声短调，节奏有长有短，有快有慢，像零散的音符凑成的神曲，藏着不张扬的秩序。

后者的“歌声”高，不但是调门高，而且歌唱的平台来自高枝。白露节气后秋蝉的鸣叫，往往裹着季节的尾声，藏着一丝短促、沙哑的“秋意”。

此时的蝉鸣少了饱满与洪亮，多了几分被凉意浸得发涩的质感。也无“此起彼伏”、“知了、知了”的集群“合唱”，变成东一声、西一声的“散调”，单个的叫一阵，歇一阵，停上几秒，像在等风过去，再续上三四声，声音越来越低，最后干脆住了嘴，只剩树叶在风里轻晃声。

蛐蛐与知了该属秋虫，蛐蛐是“斗士”，知了为“蝉鸣”，蛐蛐的“瞿瞿”声藏在草间，知了的“嘶鸣”悬在枝头。人们说它们在“叫”，可细究起来，秋虫的嘴从未真正开合发声，那声声秋语，全是翅膀与季节共振的秘语。

蛐蛐是秋夜里的“斗士歌者”，每当斗败对手，它便会昂起身子，将一对淡褐色的翅膀撑起，像展开两面轻薄的纱扇。翅膀边缘的细齿轻轻摩擦，“瞿瞿——瞿瞿 ——”，起初是短促的宣告，渐渐染上得意的韵律，每一声都脆生生的。那声音里藏着得胜的骄傲，落在微凉的夜色里，不吵，却带着股鲜活的劲儿，仿佛在向周遭宣告自己的领地，连草叶上的露珠，都似被这声息震得轻轻晃。

知了的鸣唱，则是秋日枝头的“终章序曲”。秋蝉的翅膀薄了些，也轻了些。它停在树枝上，将翅膀微微展开一道细缝，翅脉下的鼓膜便随着气息轻轻振动，“知了、知了” 的声息便漫出来。没有了盛夏时的浑厚，带着点沙哑的质感，像被秋霜浸过的铜铃，拖得颤巍巍的，却偏要在风里多留几分。

两者没有用嘴“叫”，却用翅膀唱出了秋的模样 。蛐蛐的声里有秋夜的活气，知了的声里有夏日的余温，正是这“无口之鸣”，悄悄织就了秋天最细腻的声息底色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