曲池

越地自古多园林，仅明朝一代会稽、山阴两县园林就已多达192处。其中有绍兴望族多处造园的现象，也有一人多处造园的情况。譬如，我们以前介绍过身为“越中十子”之首的海樵山人陈鹤，在塔山建有息柯亭园林。其实，他营造的还有山水园，也是绍兴古城内的一处经典园林，值得与大家分享。

山水园，位于绍兴古城东南角，北邻南街河沿，南望罗门畈，即今“柳桥下”道路北段一带。古时柳桥为水陆交通要道，沿线柳暗花明，环境清新幽静，陆游、徐渭等都有歌咏的诗词。陈鹤在《山水园记》中说：“越城东南有隙地焉，广不百步，蔓草交芜，败垣四穿。余爱其市远而径偏，人烟不邻，惟前傍亩，亩后临古河，危桥修木，远近映带，往来延伫，宛然村落也。”意思是，此地远离闹市，甚至看上去有些荒芜，虽在城中，宛若村落，但其前傍田亩，后临古河，远近之景映带左右，为造园借景、挖池等提供了便利条件。

陈鹤先在此地浚池二百余丈，“三曲若困龙屈蟠”，水系有三处曲折，犹如盘龙一般。陈鹤又在池的西边用挖池之土堆山为“曲池山”，“周栽花树，蓊郁披靡，每至林日半含，则山影在水，上下摇漾”，朦胧婉约的景观，颇有印象派画作的格调。构建出山水园的基本格局后，园内其他建筑、堤桥、植物等便以此为中心展开布置。

园中建筑有拟濠轩、太虚亭与九山草堂。拟濠轩临水而建，可观池中鱼游萍间，往来不惊，浮沉相乐，故以庄子濠梁观鱼典故名之。太虚亭建于曲池山顶，为园中最高观景建筑，不仅可以平视城南秦望、天柱诸山之景，更是处于星月、云霞之中，扪危瞩远，莫可穷际，使人如入太虚幻境。九山草堂也是一处临水建筑，可在堂上撒网捕鱼。堂边栽有柑橘，可摘柑荐觞。而“九山草堂”的题名，来自好友赵公对陈鹤人工堆山如天然生成的赞赏。绍兴城内原有自然孤丘八座，赵公点赞曲池山堪为第九座。

园内曲池中有两堤如带，旁植柳树数百株，故名“柳堤”。池中有桥一座，向西跨池可抵达山麓，桥边因植有两株老梅，因名“探梅桥”。此外，曲池山西北一带种有大片竹林，因位于山下，故阴寒袭人，让人隐隐然万虑俱远，便取名“竹壑”。

徐渭为陈鹤的晚辈好友，经常往来陈氏园林，留有诗文多篇，如《海樵山人新构二首·其二曲池》诗：“……上山一以望，高城正东迤。波漾堂壁莹，野阔登览美。羡子善结架，多在聚景址。彼亭既孤绝，兹地何旷尔。”徐渭称赞陈鹤的山水园善于结架，精于选址，妙于聚景，与其息柯亭园林相比，山水园呈现出旷远之感，野阔之美，另有一番韵味。

与息柯亭园林多有集社宴饮、诗酒唱和活动不同，山水园是陈鹤的读书静养之所，多为垂钓观鱼、饮酒赏月的清雅之乐。因陈鹤体弱多病，深居简出，山水园整体上显得私密幽静。陈鹤在《山水园居感事》一诗中说：“幽林却喜人稀到，抱瓮行歌且灌园。”直接描绘出诗人喜好幽雅、安于淳朴的山水园居生活。

祁彪佳《越中园亭记》载：“曲池，罗坟之西半里许，折而北，入委巷中为曲池，海樵陈山人读书处，朱君二孺重构之。池宽广可数亩，堂临其上，旁有轩三楹，小山隐起于右。联匾多海樵手笔。”由此可知，曲水园在明末已为朱二孺所有，并改名为“曲池”，但联匾多是陈鹤手笔，依然留有前主人的深刻印记。明末清初的绍兴人曾益访问此地时，正值大片菊花盛开，百种当庭，千葩列囿，非常适合独处静观。

清光绪壬辰年（1892）绘制的《绍兴府城衢路图》仍有曲池这一地名，显示位于柳桥东南，从中依稀可见山水园的遗迹。如今，在延安路与柳桥下仍有一个不小的池塘，池边有几株颇具古意的柳树，有可能是曲池遗存。笔者曾几次来池塘周边驻足探访，不禁遥想起山水园的幽雅情致与海樵山人陈鹤的园林情怀。